【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潘禺】
“密歇根州的A123已不复存在，这家公司具有共同的技能，有潜力彻底改动全球的电动电池工业，而它的确做到了，但并非在A123的手中。这项电池技能从前归于A123，由德克萨斯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的美国人开发，现在归于一家我国公司宁德年代，这家公司操控着全球约30.7%的动力电池商场。”
9月18日，在对我国企业进行了为期20个月的查询后，美国智库ITIF举办了一场专家研讨会，主题是“我国能否在先进工业范畴进行立异”。美国众议员、众议院对华战略比赛特别委员会主席约翰·穆伦纳尔 （John Moolenaar） 做出了上述这番说话。
穆伦纳尔的说话荒诞不经，讹夺百出。
他宣称，得到中共支撑的某国有轿车企业，觊觎A123的技能，并在经过合资取得技能后，用国家补助的电池充溢商场，无法比赛的A123发现自己面临破产，并被前述国企的控股公司收买。
他还宣称，该国有轿车企业封闭了A123在美国的运营，辞退了职工，并将运营搬运到了我国。现在，宁德年代正企图运用这项技能来主导国际的供应链。“宁德年代回到犯罪现场，在密歇根州制作一家新工厂，这家工厂得到了美国纳税人补助，运用美国技能加深了咱们对北京操控的供应链的依靠。”
穆伦纳尔随后表明“这些战略是不道德的，过错的，风险的。”但他的说话自身正是充溢着现实过错。这儿先挑最重要的两个点：
榜首，A123在2012年破产后，是被鲁冠球开创的我国民营企业万向集团收买的，而底子不是什么“中共支撑的某国有轿车企业”。
第二，A123破产与产品严重质量问题有关，能够说自取其祸。宁德年代的技能首要依靠于其自主研制和本乡堆集。虽然宁德年代和A123都进入磷酸铁锂电池范畴，但它们的技能道路和研制进程是独立的，没有直接的承继联系。
由于穆伦纳尔对宁德年代的指控分外荒唐，这儿再对宁德年代多打开几句。在技能道路上，宁德年代的中心优势是三元锂电池和磷酸铁锂电池两大类，三元锂电池在能量密度上具有优势，为高续航电动轿车供给，而磷酸铁锂电池以安全性和本钱低价见长，宁德年代不断优化其制作工艺，成为很多中低端电动轿车的首选。
A123的磷酸铁锂电池技能来源于美国高校，但它的能量密度较低，因而运用场景上和宁德年代就有差异，A123更注重高功率、高安全性运用，如混合动力轿车、高功率电开工具，而宁德年代的电池能量密度更高，循环寿数更长，适宜大规划纯电动轿车和储能需求。从电池结构看，A123是传统模组规划，运用集中于小型电池组，而宁德年代的CTP（无模组电池）技能，提高了体积运用率和全体功率。
穆伦纳尔的说话很有代表性，美国政要谈到我国的问题往往都是罔顾现实，自说自话。A123是美国资本主义立异神话的挽歌，是一个他们耿耿于怀的失利事例，事关全球注意图减碳大业、中美电动轿车比赛、供应链安全与制作业作业岗位等一系列严重议题，因而总是被翻出来，成为责备我国的口实，也就特别值得咱们好好剖析清楚。
所谓“我国掠取美国知识产权”，现已是华盛顿朝野为数不多的一致。自A123消亡以来，特朗普发起了与我国的买卖战，拜登则底子亦步亦趋了其对华方针，并以《通胀减少法案》为抓手，增加了大规划的政府补助用于电动轿车的出产和消费，美国动力部发放了数十亿美元资金用于新的电池技能开发，并要求在本乡制作。A123深刻影响了今日美国的买卖和工业方针。
磷酸铁锂电池专利争议来源
环绕磷酸铁锂电池的争议，要从2019年诺贝尔化学奖获奖者古迪纳夫（John B. Goodenough）讲起。
1883年，屡次受挫的爱迪生以为可充电电池仅仅个传说。他写道：“在我看来，储能电池是一个噱头，是一时的颤动，是上市公司诈骗大众的一种手法。储能电池能够让人思绪万千，它是股市骗子求之不得的完美手段……一看到有人开端研制蓄电池组，这些骗子赶忙使出浑身解数，说谎行骗。”
爱迪生虽然没有在储能电池上成功，但他的办法，即虽然缺少理论，但为了找到解决方案，能够体系地测验各种主意，对电池工业的展开至关重要。古迪纳夫便是这样的体系性测验者。
古迪纳夫在20世纪80年代于牛津作业期间，辅导两位博士后助理不断测验氧化物，终究找到了适宜的钴。锂钴氧化物（LiCoO₂）作为榜首个锂离子正电极，大大提高了电池的能量密度，使得锂离子电池能够贮存更多的电能。古迪纳夫尔后不断招引各种人才参与试验室，听说他自己没有亲身做过任何试验，一切试验都是由他的博士后助理和研讨人员完结的。
来自日本电报电话公司 （NTT）的冈田重人，1993年来到古迪纳夫地点的德克萨斯大学，冈田的经费则由日本公司付出。古迪纳夫组织冈田坐在印度博士后阿卡沙亚·帕蒂周围。帕蒂和冈田测验各种配方，他们终究找到了铁和磷的更优组合，这种新的阴极资料比现有技能更廉价且安全安稳。古迪纳夫其时不在校园，冈田重人将帕蒂的发现走漏给了他的日本雇主，NTT紧接着就开端隐秘研制这个配方。1995年11月，NTT运用帕蒂的研讨办法，悄悄地请求了一项专利，然后开端游说日本的电子设备厂商，打听它们对新式的磷酸铁锂电池的爱好。
直到第二年才发现的古迪纳夫，对他的博士后帕蒂大喊冈田是特务，帕蒂却说：“对不住，他是我的朋友。”日本人和美国人竞相宣告论文，请求专利。德克萨斯大学代表古迪纳夫的试验室向NTT提起了案值高达5亿美元的诉讼。
麻省理工学院的蒋业明（Yet-Ming Chiang）推测古迪纳夫的主意，然后请求了自己的专利。蒋教授宣称自己经过改善，制作了另一种新式资料，而且在此根底上创建了一家坐落马萨诸塞州的公司，也便是A123。古迪纳夫被逼进入另一个法令维权的战场。A123不断劝说一家欧洲的特别法庭吊销古迪纳夫的专利，2008年，该法庭公然照办，古迪纳夫的专利从此变成了 “免费大餐”，正是在2008年末，嗅觉敏锐的巴菲特斥资2.3亿美元购买了比亚迪10%的股份，比亚迪其时刚发布了一款由磷酸铁锂电池驱动的新式电动轿车。
德克萨斯大学终究和NTT达成了宽和。NTT向这所大学付出了3000万美元。别的，该公司从它的日本专利中取得的任何赢利，都要分一部分给该校园，这等于供认古迪纳夫的创造被侵权了。可是古迪纳夫没有得到A123的任何收益。
A123之所以能够打赢官司，就在于技能的改善。原理打破不等于能大规划出产并找到商业化的运用场景，制备和工艺仍有很多问题需求改善。
磷酸铁锂电池开端的充放电速度很慢，加拿大电力公司的科学家经过在磷酸铁锂阴极颗粒上涂上碳加以改善，而A123的蒋业明也在一同宣告了论文，指出掺杂注入含有铌的微量金属化合物，能够协助电子更快地移动，从而使电池发生更多的瞬时能量。A123将这一要害立异品牌化为“纳米磷酸盐”（Nanophosphate），能发生多两到三倍的即时电力。
从这段前史整理不难看出，磷酸铁锂电池知识产权的掘墓人正是A123自己。而有记载或许剽窃了古迪纳夫的，是日本人，但这恐怕也说不清楚，究竟冈田重人和支撑他的印度人帕蒂才是试验的实践完结者。
在锂电池技能的展开史上，这种状况其实很常见。比方古迪纳夫在牛津期间和合作者，南非人萨克雷。有一次，古迪纳夫和萨克雷在走廊上漫步时说：“这个电池资料创造或许发生商业价值”。虽然两人都还不清楚这项创造的运用办法，可是萨克雷在给南非的主管打电话时依旧转述了古迪纳夫的话，随即几位主管急速赶到伦敦。他们起草了一份专利请求，在创造人那项中，萨克雷排榜首位，随后是古迪纳夫，他的身份是辅导研讨员。专利的一切者是南非创造展开公司，这是南非政府坐落比勒陀利亚的试验室部属的知识产权（IP）部分，而萨克雷就在这个试验室挂职。尔后，关于谁在这项资料创造上承当了首要职责，萨克雷和古迪纳夫各不相谋。
A123陨落的真实经验
2009年，奥巴马政府向A123供给了数亿美元的资金，但其时美国商场对电动轿车的需求缺乏。A123生不逢时，撑到2012年终究请求破产。这家公司的失利，与同样在政府赞助后破产的加州太阳能电池板制作商Solyndra相同，成为美国政府糟蹋的标志。A123前首席执行官戴夫·维奥（Dave Vieau）被责备为“那个偷了政府一切的钱的家伙”。
A123曾得到奥巴马政府的支撑 《彭博商业周刊》
现在穆伦纳尔这样的美国议员，又由于A123的陨落而耿耿于怀，诬蔑我国。但最应该反思的，是美国政府自己。2006年比亚迪就现已在纯电动轿车F3e中展现了“国际榜首款铁动力电池ET-POWER”，致力于铁锂电池商品化，并在惠州开工兴修量产铁电池的基地。曾毓群创建宁德年代则是在2011年。当我国和美国都在抓住时机培养国内电动轿车工业的时分，是谁没有坚持下来？
在金融危机期间，布什向通用轿车和克莱斯勒抛出救命稻草，由联邦政府收买股份，车厂们开端宣告树立运用A123电池的电动轿车系列。奥巴马更是给出了高达百亿美元的《复苏法案》和ATVM专项借款支撑新动力轿车工业，A123赢得美国动力部2.49亿美元拨款，用于在密歇根州制作两家制作工厂。
但A123没有比及与全球电池制作商大施拳脚比赛的那一天。克莱斯勒被从美国政府手中又卖给了意大利轿车公司菲亚特，其电动轿车部分在2009年夏末被封闭。克莱斯勒将菲亚特500电动迷你车的出产合同颁发了三星电子和博世，而通用则将雪佛兰Volt订单终究给了LG化学。失去了克莱斯勒和通用轿车两大客户，A123就要开业的密歇根新工厂一会儿找不到满足的事务。这才是A123挑选与我国的轿车公司建立合资企业的导火线。
而将这家磷酸铁锂道路领军企业推下山崖的，则是产品质量问题。2012年3月，一辆价格10万美元的菲斯克Karma在试驾时忽然熄火，其电池组正是由A123出产。查询结果是一些软包电池没有密封好，导致电解液走漏，因而或许导致电短路。A123从五家主机厂召回产品，召回的本钱仍是非必须，由于产品质量遭到质疑，A123的项目融资干涸，重要客户丢失。
总算，破产的Solyndra，取得政府赞助的特斯拉和A123，一同都成了共和党冲击奥巴马清洁动力议程的遣词。在财物揭露竞标后，A123的财物、专利和技能卖给了出价最高的我国轿车零部件巨子万向集团。这次收买得到了美国外国出资委员会（CFIUS）的同意，检查这笔买卖的美国海军退休指挥官、奥巴马政府前国家情报总监丹尼斯·布莱尔大将，当年在《政治》杂志宣告专栏文章，支撑万向的收买，布莱尔写道：“有许多灵敏技能是美国应该维护的，但锂离子电池制作不在其间。”
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当福特拿出大得多的出资，与宁德年代又要在密歇根州制作一座电池工厂，无疑是一个深深的嘲讽，刺痛着美国政客们的灵敏神经。但穆伦纳尔的说话显现，他们底子没有汲取A123陨落的真实经验。
其实美国媒体对此是有清醒认识的。彭博社的一篇文章指出：“美国本能够致力于一场更长时刻的博弈，而不应该让一项潜在的打破性技能，或许一家企图将该技能商业化的年青公司，在自由商场的翻云覆雨中自生自灭。美国本应该培养和维护一个不可避免会遇到试错本钱的新兴工业。过后来看，A123事情能够作为在与我国比赛的年代，改动美国资本主义正统规矩的一个事例。”长时间在阿贡国家试验室从事电池技能商业化的杰夫·张伯伦也说得很好：“美国自有工业方针，咱们的方针便是——没有方针。”
在我国，由于A123的倒下，当年不免也有许多人对政府工业方针生出置疑。在《风雨潇潇，天命昭昭——我国锂电激荡三十年》一文中，心智观察所就找到了当年一篇题为《规划已死》的报导，文中称：“跨度为8年的《节能与新动力轿车工业展开规划》，在公布一年后已实践宣告逝世。这是警钟，不是挽歌”。
悲观者永久正确，乐观者持续前行。在A123倒下前的2010年夏天，其时的我国科技部部长万钢观赏了美国阿贡国家试验室，谈到轿车时，万钢部长说自己对各个工业国家之间正在展开一场比赛的说法表明认同。万钢在和美国专家沟通时说到几个数据：“首要方针是占据榜首个1%的商场比例（15万辆电动轿车），那样将能证明这项技能的价值。基于此，3～4年后商场比例到达10%将不是难事。”万钢说到2015年的方针是100万辆，这个数字被美国人以为是震撼比赛对手的故弄玄虚。
A123的质量问题固然是压垮骆驼的最终一根稻草，但这不是其失利的本源。电池厂商要面临前期技能本钱较高的窘境，加上商场推广遇到的阻止，财务状况在草创期一定是危如累卵的。只需经过规划化出产和供应链优化，才干明显下降出产本钱，而本钱操控一直是美国工业企业的难题。
万钢给出的数字并不是为了吓唬美国人，而是我国工业方针的起点和立足点，在验证了技能的商场价值后，就要经过财政补助、税收优惠等一系列工业方针，协助企业渡过前期的本钱窘境。把钱撒出去的底子意图是把规划做上去，规划化才干下降出产本钱。其时电动轿车商场需求还没起来，正由于我国50万甚至100万一辆大力补助城市的纯电动公交车，宁德年代和比亚迪才干渡过本钱窘境期。
A123底子没有渡过本钱窘境期就下了牌桌，是资本主义优胜劣汰规矩的“商场失灵”。而美国政客咬住的知识产权问题，A123其实适当注重，为维护A123专有的磷酸铁锂阴极粉，其上海工厂被分红两栋修建，进出受限，没有我国职工能够看到整个进程。想想A123的结局，这真是充溢挖苦。
穆伦纳尔参与ITIF的研讨会，持续拿知识产权来诬蔑我国，则完全是睁眼说瞎话。他最少该事先看看ITIF自己总结的一些数据：我国实体在电力推动技能范畴的全球专利比例现已从2010年的2.4%增加到2020年的26.9%，我国组织占电池范畴高影响力研讨出版物的65.4%，大大超越美国组织的11.9%。2021年，我国组织在轿车工程范畴宣告的论文引证次数前10%的出版物超越了欧洲组织。我国锂电工业的立异背面，依托着自己的很多根底科研堆集。
前A123的成员后来纷繁创建了新的电池公司，包含蒋业明的Form Energy Inc和取得比尔·盖茨出资的Our Next Energy（ONE），密歇根州给ONE公司供给了至少2.2亿美元的现金和税收减免，用于在底特律制作电池制作工厂。而依据《减少通胀法案》，ONE公司在密歇根州出产的每个105千瓦时电池组，将取得高达6500美元的政府补助。美国政府在重拾起补助方针，但电池比赛中，美国还有时机吗？美国这台由自由商场和股东资本主义驱动的立异机器，为什么在锂电技能革命中落后了？今日美国重拾起维护主义工业方针，规则“在美国政府支撑下开发的新技能产品，只需可行就在美国制作”，真的能见效吗？
今年前七个月，宁德年代占全球电动轿车电池产值的38%，位居第二的比亚迪占16%，而前十名中没有美国公司。从全球工业潮流的定位看，我国锂电的位置，替代的是日韩阵营，所谓“中美电池比赛”，早已是一个只需美国人才会提出并重视命题了。